一种熟悉而令人不快的感觉迅速充斥着卫飞的全身。
有一种分法，可以将世界上的人分成两种。这就是恐惧。有的人多次经历了某种之前自己非常恐惧的事情，会让他成长起来，意志得到磨炼，变得富有勇气，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那个额头上有闪电形状疤痕的眼睛男孩了；而与之相反，有的人越是经历某种自己恐惧的事情，不会成长，而是反而会变得越来越恐惧，越来越脆弱，最终导致精神崩溃或者用尽一切办法逃避和转移自己的恐惧——虽然这样说有些过分，但是为数不少的连环杀人犯的变态心理都是因为这个形成的。
卫飞暂时还不知道自己是属于哪一种，但是就自己面对的东西来看，自己成为哈利波特或者路明非的可能性实在是很小——毕竟目前看来，自己不会莫名其妙受到来自常理之外的一所学校的邀请函。
九百宇宙的话当然是无意说的。
但是，这一句无意的话在别人听来可能有千钧之重。“将茶叶交给克公同志”也是一句无意的话，但是就偏偏是因为这样一句话造成了严重的后果。此时的卫飞，可能就处在这样一个危险的边缘上。
怪物伤人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两起。甚至没有目击者——
而几乎是跟怪物伤人的时间重合的时间，他好死不死地捡到了那个小姑娘。
可能也有卫飞自己的担心在里面，所以在别人即使是无意开的玩笑也会非常在意。好像被戴绿帽子的男人就会相当不喜欢去海洋馆和垃圾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回事。
如果真的是助人为乐见义勇为，卫飞再怎么没出息也会努力那么一两次。但是如果是引狼入室，那受伤害的就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这么简单了……
不安的想法给卫飞的脸上和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你没事吧？”
九百宇宙忽然说。
她在半开玩笑地说出自己的答案之后，发现卫飞的表情前所未有地难看。
“啊，啊……没，没什么——”
“难不成是我的回答吓到你了？”
“啊……可能是吧。”卫飞含糊地回答着，“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
“因为……这样很有意思吧。为什么我要跟大多数人的想法一样啊？”
卫飞苦笑一声：“……也是。”
如果她是个跟大多数人想法和思路都一致的人，她就不是九百宇宙了。
——怪物九百宇宙。
“对了，你问这个干什么啊？”
“……！！”
九百宇宙突然的发问也让卫飞噎了一下。他的心里飞快地盘算着。最主要的还是在考虑，按照这个人的思维方式，就算是如实说了只怕也不会相信的吧？
不，就算不是她，一般而言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吧？
九百宇宙蹲下身子，凑到卫飞跟前仔仔细细地盯着他，后者脸上的惊慌失措一览无余，即使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秒的时间，但是就跟封建时期被陌生的男人看到洗澡的闺中少女，只要被看到了就完蛋了。
“你……该不会是真的捡到了一个女孩子吧？”
被发现了。
而且一击必杀。
就像个老练的狙击手，丝毫不给猎物任何反抗的空间和机会。
“啊……”
卫飞虽然经过了短暂的停顿之后发出了一声回答，但是这个回答某种意义上比默认还要坐实。
“哇塞，还真的有人能做到这种事啊？醒着的还是昏过去的？”
要是醒着的那就是《剃须，然后捡到女子高中生》了吧？啊不对，好像《魔法×书目录》也是这种设定？就是在自己家阳台捡到也算见到的话，是不是在自己家厕所、房顶、祖父留下的书房和老家仓库里捡到也都算是捡到的啊？啧啧啧……好像突然之间发现了行业的秘密。
“都说是捡到的了……怎么可能是醒着的啊。”
“吼吼吼……”九百宇宙发出了令人在意的笑声，“怎么样怎么样？看起来是多大的？五六岁还是八九岁？再不然是看起来是个金发披肩身形修长、长着古怪耳朵的那种？”
（你说的那个是电脑吧喂……）
而且还是在垃圾桶边才捡的到的。
“……都不是啦。大概不到十岁的样子吧……头发倒是挺长的……”
“吼吼……没想到你这个人还真有这种有意思的体质呢——”九百宇宙笑得相当灿烂，语气里居然满是羡慕和惊叹，“啧啧啧，这种奇遇可是很多人梦都梦不到的场景啊，你居然能在青春期的时候亲身体验一次——”
别把这个说得这么下流啊……
卫飞总觉得这个人说法好像怪怪的。
“所以呢？……你联系警察了还是带回家了？”
如果是别人的话在这道题上很容易就会做错了吧。
会直接导致BED END的吧。
“当然是去联系警察了啊……但是后面在警察的陪同下还是带回家就是了。”
“噢噢噢——”九百宇宙惊叹的声音又高昂了一些，近在咫尺的距离下，卫飞已经能清楚地看到这个人的眼睛里正在发光，丝毫不逊于午后阳光的那种，“……也就是说，这个人现在住在你家吗？”
“……嗯。”
“……你一个人住？”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不仅父母双全还有个姐姐。”
卫飞当然知道这个人会这样问的原因。
如果他的家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话，警察也断然不会将她住到自己家里去的吧。即使是强行留在派出所里也是一个合乎道义和法律的解决办法。
“哦……”
九百宇宙的眼睛里的光彩消减了几分，神情也失落起来了。
（喂，你才是这个学校里最大的二刺螈生物吧——）
（不要随随便便就把同一个社团的学弟带入到那些动不动就有擦边球桥段的动画里去啊……！！）
（你的学弟至少还是个将现实和二刺螈区分的很清楚的人啊喂——！！）
“喂……不要将失落表现得这么明显好吗？”
“……我记得之前你还说过，她是个身份不明的人？”
“嗯……所以我才会这么问你的。虽然家里人让我去了解一下这家伙的身份，但是……现在看来却一点线索都没有，换做是谁都会在意的吧。”
“只是你问别人的方式太愚蠢了……尤其是这么问我的话。”
“是喔……对不起。”
“所以？在我说出那家伙可能是个吃人的怪物的时候，你是在害怕吗？”
卫飞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说实话……是的。”
“……喂，小老弟，你以前都经历过什么东西啊？”九百宇宙顿时用一种担忧的表情看着他，“你是不是那种，以前经常会遇到的……《走近×学》和各种版本的《百慕大·外星人·世界未解之谜》那种书的受害者啊？”
“啊？……”
卫飞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这么一个将二刺螈和现实世界区分得相当清楚的人，居然被一个纯二刺螈生物给嘲笑了。而且嘲笑的原因居然还是现实里本就不会存在的东西，甚至将《世界未解之谜》这种社会上的一代黑历史都搬了出来。
“不……大概是我最近做噩梦比较多，有点神经质了才会这样吧……”
卫飞摇了摇头。
没错，一定是这样。
一定是因为秘密被涂灵发现了之后，开始做噩梦的关系。就跟玩火容易尿床属于一个性质的心理牵扯生理问题的一样。
“是喔。”
“抱歉，是我犯神经了……”
“……但是啊，小老弟。”
“什么？”
“虽然一般而言，一个不到六十斤的小女孩不会变身成奥特曼级别的怪兽。但是，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的话——”
“……另一个角度？”
“卫飞，你知道卡米拉吗？”
“……”
卫飞当然知道。
不管是手游厨还是历史学爱好者，甚至神秘现象研究者都会或多或少接触到的一个人。就是那个用上千名少女的鲜血洗澡，说是为了永葆青春的那个——据说，这个人还曾经多次饮用少女的鲜血，就跟历史上那个著名的德古拉一样。不知道这个邪门的办法是不是跟他学的。
“你，你是说……即使外表看起来是个少女，内心其实也……”
“……嗯，如果要表达得更加具体的话，就是汉尼拔博士了。那可是个真正会吃人的怪物喔。”
卫飞听见这个名字，也不禁吞了吞口水。
活体开颅然后用勺子挖脑子吃吗？
卫飞在脑海里想了想那个身份不明的少女的样子。她吃早点的时候的样子，她读医学刊物时候的样子，她躲在自己后面的样子，她昏倒在街道旁边的样子，她穿着卫岚的旧衣服瑟缩着坐在椅子上的样子……
应该……不会吧。
应该不会的吧——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嘛。
卫飞捏了捏自己已经僵硬的脸。
很痛。
没有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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